就是审美有点跟不上。舒鹞盯着斜前方一大串闪着金光的鞭炮造型水晶灯柱,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她甚至怀疑周憬卧室里的被子,是绣着金龙彩凤的大红色真丝被罩。床边还得放个牡丹瓷痰盂。布景辣眼睛,好在冷餐还是精致的,离老远就能闻到糕点的香味。舒鹞对甜食最不能消化,又偏偏,早些年练芭蕾的日子太苦,像苦行僧似的,一直到她最馋的就是样式漂亮的甜品。中午用视频远程指导一支韩国女团的舞蹈动作,忙到下午也就随便吃了半瓶即食燕窝。闻到甜品的味道,舒鹞抿了抿唇,食指大动。咖啡酒混合着鲜奶油味道的提拉米苏,浓香巧克力味的欧培拉,焦香浓郁的枫糖布丁,清新香甜的草莓挞……闻到甜品香气不止舒鹞,她挎着的周酩远好像意识到什么,脚步一顿,愣是带着舒鹞生生调转了一个方向,背对甜品台而行。周酩远语气淡淡:“你吃不了。”舒鹞放光的眼睛瞬间暗下去,挎在他手臂上的手变成小镊子,隔着西装去掐周酩远。这种用指甲尖掐起一小点肉的方式最疼,也最幼稚。周酩远垂下眸子,沉默着扫了舒鹞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舒鹞能感觉到周酩远今天心情不佳。得了栋鬼楼都没见他皱眉,能有什么事影响他心情的?还没等舒鹞想明白,到了周家人聚集的区域。就算冷漠如周酩远,也要稍微应酬一句半句,舒鹞也被几个嫂子小姑的拉过去,陷入叽叽喳喳的“攻势”。周酩远站在人群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宾客落座,台上站了穿着湖蓝色西装的周冉之。周冉之笑得温润,挺不好意思似的说了几句,把麦克风递给了坐在前面餐桌上的周憬。周憬红光满面:“今天请大家来呢,一是给我的小儿子周冉之庆祝生日,二呢,也是我有个私心,想把冉之介绍给各位……”台上的人是谁,说了什么,这些周酩远都不在意。本就现在挥之不去的烦躁里,人太多太聒噪,显得更加闷。周酩远忽而起身,松了领带,起身往宴会厅外走。身后那些揣测的目光同他无关,他只是在这一刻,突然不想做“同流合污”的周家人。双子酒店顶楼有个露台,是个透风的好地方。只不过周酩远拎着领带走到那儿的时候,楼台上已经有人在了。裸粉色的羽毛裙子,小手包和手机丢在旁边的座位上,面前的小桌子上摆了3、4种小糕点,每个都只被挖掉了一个小角,像是被小老鼠偷吃的。晚风轻轻,她舒展着手臂抻了个懒腰。舒鹞倒是会享受。结婚三年,见过的次数寥寥无几。对话全凭演技。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默契,同时逃出宴会厅,在露台相遇。周酩远嘴角轻弯,手里的领带随意塞进西裤兜里,走到舒鹞身旁,拉开一把椅子落座,随口调侃舒鹞:“暴殄天物啊。”他解下领带,就像解下束缚,整个人变得有些放松。舒鹞偏过头,皱着鼻子笑了笑,比他更放松:“你祖父那满屋子的水晶鞭炮才是暴殄天物,丑得不知道怎么形容,最神奇的是,我刚才溜出来时,还听见那玩意儿‘biubiubiu’地响,他是在圆自己童年没钱买鞭炮的梦吗。”这还是周酩远深邃这种迎面被人扑满怀的场景,周酩远很多年前曾经历过。这是第二次。怕舒鹞跌倒,周酩远收回手臂,揽了一下她的腰,把人扶稳。说实话,虽然类似拥抱,却没有任何暧昧的情愫可言。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像是一艘小型航母正面撞上来,尤其是舒鹞还很瘦,不知道肩骨还是锁骨,撞得周酩远胸腔生疼。但这么一撞,周酩远猛然从记忆角落想起一个人。其实一直都没忘记过,只不过做商人的都懂得及时止损,觉得想起来也没什么意义,也就不再花时间怀念,就搁置在记忆深处。毕竟那么有趣的人,除了那次偶然遇见,人家也不会主动来找他。找他干什么?陷入他这种无聊又漫漫的人生吗?可能是情景过于相似,往事忽然越过理智,浮现脑海。那是一个化着小丑妆容的、脸上带着些婴儿肥的小姑娘。是周酩远的世界里出现的第一个,与他所被教育的“趋利避害”、“防人之心不可无”、“利益最大化”相背而行的人。与小丑姑娘临别时,周酩远已经很多天没吃饭了,刚刚死里逃生,虚弱得随时可以倒下,那个姑娘冲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我会来找你的。那时候他17岁,可以说是用尽了17年的面子撑着,才没丢脸地摔倒。如果说得不到又忘不掉的人被称为白月光,那个哭得花了脸的,满脸揉乱了的红色和白色颜料混合的姑娘,算不算是他的白月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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