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里出来已是深夜。
顾凌洲坐于暖轿之中,眉峰习惯性紧拧着。
边境战事四起,几乎每日都有急递传入凤阁,朝中各种明争暗斗更是从未停止过,不日前他又收到密信,言江南织造局内部索贿成风,总管太监与当地官员勾结,压榨商户,倒卖绸缎,肆意罗织罪名,排除异己,以致大量贡缎流入民间甚至是海外。
江南乃大渊赋税重地,长此下去,必将祸及国本。
然而想要彻底整顿,谈何容易,一则牵涉太广,一个不慎,便要引发朝野震荡。二则地方上因利益勾结,已经紧密连成一张巨网的庞大势力。想要破开,难如登天。
看起来一派升平气象的大渊,其实早已处在风雨飘摇之中。身为内阁宰辅,他感觉到肩上责任前所未有的沉重。
夜风隔着轿帘掠入,更声在长街上响起,顾凌洲陡然回神,方意识到,已经过了宵禁时间。
虽然巡夜士兵绝不敢拦他的坐轿,然许是思及这些繁杂乱麻一般的朝事,觉心中疲累所致,隔着轿帘看到长街一侧的国子学仍亮着灯火,顾凌洲便吩咐停轿。
和浑水一般的大渊朝堂不同,在此间就读的学生,是大渊新的希望和未来栋梁。不久之后,他们当中一部分人将脱颖而出,为大渊注入新的活力。
他很是期待,也十分希望里面能有几个好苗子,因而在兼任这一届掌教之后,只要得空,便会亲至监中巡视。
监正很快匆忙迎出,神色显而易见慌乱。
大弟子杨清察觉异样,询问之下,监正才支支吾吾惶恐答,不知阁老驾临,因着阁老之前吩咐,他擅自做主,将一名学生留宿在了阁老值房里。
在监正满面冷汗里,顾凌洲恍然想起,他似乎确实如此吩咐过。
只是每日事务繁重,这样的小事,并未挂在心上。
且有些意外,这个时辰,竟真有学生在监中过夜看书。
杨清问是哪名学生。
监正小心翼翼答是卫氏那位嫡孙。
“又是他?”杨清露出同样意外。
听到这个回答,顾凌洲总算从沉重芜杂的心绪中分出一点神来,直接命监正引路。
监正应是。
一行人提灯到了值房外,值房门紧闭,里面果然有灯光透出。
监正要敲门,被顾凌洲阻止。
因只隔着开着的那扇窗户,他已经看到了值房里少年伏案而睡的身影。
一道清瘦单薄的身影。
顾凌洲对少年印象其实很深。
不仅因为此前两回来监中巡视,都撞见过少年独自一人在藏书阁内秉烛苦读,更多是源于不久前发生在监中的那场讯问。
当日监中所有涉案学子皆接受了拷问,唯独此少年与众不同。
一是少年分明单薄清瘦,但受刑时,竟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二是少年那双眼睛。
一双澄明如湖过于干净的眼睛。
三则——凭他多年坐镇督查院经验,少年当日表现,实在过于镇定了些,以致于他本能起了疑心。
直到少年承不住重刑,因心疾发作昏死过去,直至昏死,仍倔强抿着唇,没有丝毫求饶迹象,他方意识到,可能真的是自己疑心太过,且存了某种偏见。
顾凌洲思绪翻飞之际,监正已十分有眼色将灯照向里面。
顾凌洲也终于看清,少年是枕在一侧臂上,侧脸压着书页,伏案而眠,一旁灯烛仍燃着,而值房里面的床榻与其上被褥,则干净整洁,未被动过分毫。
大约是怕自己睡过,烛台以一个轻微角度斜支着,灯烛燃至一定程度,滚烫蜡油便会滴落至手背。若仔细看,甚至能瞧见少年手背上轻微的红痕。
这一幕景象,一直印在他心头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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