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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中文网>献祭神女的自救指南[短篇] > 第八章(第1页)

第八章(第1页)

穆柒柒捏着面具思索片刻,「梁元玉!」她快步跑到他的身边,「你想做什么?」「刚刚在三神庙你是在包庇我吗?「你是不是在护着我?」梁元玉回应她的是满脸坦然,「你是我带上神山的,护着你怎么了?」穆柒柒惊讶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她脱口便想问,那祭祀呢?神女呢?你是舍不得我吗?是想放我走吗?可梁元玉眼睛一眨,已经有些尴尬的大步走开,飞速腾起云回神山。穆柒柒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她在想,如果她问了,梁元玉大概会冷冰冰的睨她一眼,面无表情的告诉她面具怎么用,一本正经的帮她安排什么时候怎么逃跑,然后凶巴巴的问她记住没有。她甚至能想象得到,那个负着手的笔挺身姿站在她面前,微微眯着眼睛,一边思索着,一边看她。但其实,到头来,她根本一句都问不出口。神女逃跑,祭司难辞其咎。她是可以活下去,但梁元玉,死路一条。她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穆柒柒站在云上。风呼呼刮过耳畔,灯火璀璨如满天星河卧在脚下。她想起阿穗说的,梁元玉骗不过她,她骗不过自己,他们骗不过祭祀神坛。他对她有情,但他更想要完成献祭,只有她能帮他完成献祭。穆柒柒心想,她要成全他,她注定成为神女。她深吸一口气,「梁元玉,你会不会觉得,灭情绝爱的一生毫无价值?」梁元玉久久没有作声。他垂眸看着脚下的万家灯火,浮出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一瞬间,穆柒柒便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坚守他的神规,他要尽他的职责,他心里装着天下,他要庇护苍生。而穆柒柒这一生、所有这一切,对他都不过是过眼烟云。「你呢?灭情绝爱的人生,可有意义?」梁元玉反问穆柒柒。穆柒柒看着脚下,也笑了,「何谓有价值?何谓无价值?人生不过如此。」梁元玉轻轻蹙了蹙眉,不再作声。快到神山时,穆柒柒叫住梁元玉,「祭司,我想去陪阿穗,我不想让她等太久。求祭司成全。」梁元玉负手站在云头的背影一僵。猎猎寒风吹得他衣袍翻飞。隆隆声响中,穆柒柒等了好久,才听到一声颤抖的,「好。」====献祭前一夜,穆柒柒一直坐在窗前里等梁元玉。她知道他会来。就好像初见那天他知道她会跟他走一样。梁元玉来的时候月亮已经升上中天。穆柒柒看着他披着月光从庭院里走来,一步一顿,憔悴得来仿佛随时会奔月而去。梁元玉说,「那片山坳,你还记得怎么去吧?」「顺着山坳里那条小溪一直走,我在尽头布了阵法,穿过去你便能下山。」穆柒柒没想到梁元玉强大至斯,竟能徒手造路。她更没想到,这般强大是为了她。能做到这一步,便已足够。梁元玉还在一本正经的讲着如何逃跑,「下山之后去找桥头边第一条巷子里的……」他负手站在窗外,月亮高悬头顶,和穆柒柒想象中的样子一模一样。穆柒柒听着听着,笑了,「那张面具我烧了。」「你烧了?」梁元玉停下话头,见穆柒柒一脸无所谓,他再难掩焦急,「穆柒柒!你怎么烧了呢?「罢了罢了,你等我,我马上再去找一张……」「祭司,」穆柒柒却一把拉着他的手,「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参加祭祀时你说了什么吗?」梁元玉停住脚步,有些迷茫的看着穆柒柒。「你说不要拖你后腿。」穆柒柒走到梁元玉身边。「我第一天去断神崖修炼,躲在树后面看你,你说,不要拖你后腿。我偷懒想休息,你说不要拖你后腿。我生病接不住你的剑,你说不要拖你后腿。」「我在神山这一生,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要拖我后腿。」梁元玉的目光在穆柒柒脸上徘徊。他在努力回想自己和穆柒柒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他只记得那张淡漠的女童的脸,一点点长开,每日每日都鲜活的出现在身边。穆柒柒吸吸鼻子,仰着脸冲梁元玉笑开,「现在,我终于有底气问你一句了。祭司,我有没有拖你后腿?」「我是不是你最成功的祭品?」梁元玉看着眼前人的眼睛,她对着月光,蓄满亮晶晶的泪意。她要走了啊。他明明死死抓着她的手,可他却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她要走了啊。梁元玉感觉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头,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在颤抖,「你很棒,你没有拖我后腿。「你是我这一生最成功的一件事。」听到这话,穆柒柒似乎彻底放下心来,「真好。」再抬头时,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波澜。她说,「时间不早了,明天可是重头戏。祭司快回去休息吧。」梁元玉僵在原地纹丝未动。他知道自己已经已经完全失控。他能感觉到自己止不住的颤抖,气血在胸口翻涌,他滚动着喉头,久久久久的看着眼前人,「柒柒,这个,你明天带上」穆柒柒低头看清掌中的东西。七颗御魂珠。没想到梁元玉为了她竟也甘心踏足这禁术。穆柒柒拿起珠子侧着头对着月光看了看,通体透明。真美啊。美得她想哭。她勾勾嘴角,将珠子小心的放回梁元玉手里,「不了。不合神规。「都到这个地步了,我一定要成全你一场最完美的献祭。」====梁元玉在穆柒柒的门口守到天明。因此他没察觉到后院有人试图动用神力自闭情根。那是阿穗最后给穆柒柒的告诫。阿穗说,神女献祭之后,封存的灵珠神力充盈,散发蓝光,可庇佑苍生千百年。而一般巫女献祭之后,灵珠则黯淡无光,神力须臾即灭。「所以,柒柒,你若是不绝情,炼不成神女之力,是会被看出来的啊!到时候你和铁面祭司都完了!」但穆柒柒做不到。最后关头,她终于欺骗不下去,抱着阿穗无措的痛哭。阿穗给了她断情丹,说是可以暂时封闭情根,让灵珠三年五载看不出区别。「可三五年之后,铁面祭司会面临什么,谁也不知道。「所以柒柒,乖啊,我知道这很难,可是为了他好,你最好靠自己断情。」是啊,穆柒柒想,她不要三年五年,她要梁元玉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她请求梁元玉,「祭司,献祭时,我想你来结束我这一生。「是你带我上的神山,你教我当神女,理应由你来结束。而且你下手快,这样我就不会痛苦太久啦。」她说得很轻松的样子,甚至冲梁元玉笑了笑。但她心里其实想的是,看着梁元玉亲手杀了自己,应该能绝情了。梁元玉意料之中不答应,黑着一张脸,又要发火,「穆柒柒!你得靠自己完成献祭!你怎么能要求假借我之手来……来……」「若你不主动了结我,我真的很怕自己献祭失败……」穆柒柒撇着嘴,状似无意的喃喃出声。梁元玉如她预料一般,噤了声。她知道自己成功了。她懂梁元玉,他已经记在了心上。他一定不愿冒任何一点点风险让献祭失败。就像对阿穗那样,他会一剑刺死她。神女和穆柒柒之间,他最后一定会选择神女。以防万一,穆柒柒还是将断情丹含在了嘴里。祭台上的焰火千万年如一日蓬勃。随着穆柒柒行至祭台,作法之人开始一刻不停念诵祭辞,启动阵术。她渐渐被裹挟得寸步难行,五脏六腑疼得失去知觉。脚下神力涌动,如细密刀片,被鲜血模糊。她知道,这是给她这位神女布置的最盛大的祭祀。术法最恢宏,祈祷最庄严。他们恨不能将她每一滴血都榨得干干净净,将她每一缕魂魄都利用殆尽。她真的痛啊。可是梁元玉站在前面,她便不自觉的想要往前走。她想起她问梁元玉的,有没有价值?什么是价值?牺牲她的性命,来换取对苍生的庇护。到底有没有价值?祭台边黑压压一片前来祈福的人在眼前晃动出重影。穆柒柒虚弱的抬了抬头,看见了巨大树冠外的苍天白云,环绕着她的峻岭崇山,恍惚好像那晚腾云时脚下的璀璨山河。有点骄傲,又很是感慨。无论如何,这是梁元玉坚守的信念,是梁元玉挂念的苍生,是梁元玉想要的,她便觉得有价值。穆柒柒穿过阵法来到祭坛边,梁元玉的身旁。她已经预演过千遍万遍,她以为自己会克制得很好。可是当梁元玉含着泪,颤抖着双手,将剑笔直插进她的胸口时,她还是听见了一颗心哐当坠地的声音。她最后还是死在了他的剑下。山河失色,满目猩红,穆柒柒想到了见他的第一面。那天,他迎着刀光剑影从风雪中走来,带她上神山,带她修炼,维护她偏袒她。她一直都知道他有情。她见过太多太多次。她见过梁元玉焦急,见过梁元玉迷茫,见过梁元玉笑,见过梁元玉气。而现在,她终于见到了梁元玉哭。细长的眼眸一眨,两滴泪啪嗒坠落,就像落进她的心里一般,将就快要灭情绝爱的心,又浇得天翻地覆。梁元玉哭起来可真傻啊,就像个无措的孩子。她更傻,傻到被他亲手刺死,却不仅不恨他,还心疼他落泪。穆柒柒想着想着,咧开嘴笑了。断情丹落进肚子里。梁元玉反应过来,想拥穆柒柒入怀时,她已经化成了一缕烟,封进灵珠里。梁元玉怔愣的看着空空的双手,仿若入定。她走了啊。她真的走了啊!百十簇神火烧得黑烟滚滚,梁元玉却只感觉置身无边荒原,周遭再无人息。神山长老的声音恍惚入耳,「果然是天生的神女。」一颗幽蓝的灵珠飘在他眼前,散发着汩汩汹涌神力。怎么会是幽蓝色的?理应如此。但那一瞬间,梁元玉莫名失落无比。原来她,原来她……真的是天生的神女啊!灭情绝爱,原来她真的是天生的神女。幽蓝灵珠慢慢环绕祭场漂浮。所到之处,众人跪拜在地,虔诚的接受着来自神女的沐泽。梁元玉孤身伫立在祭台上。他呆呆看着匍匐脚边的茫茫众生,呆呆看着那颗灵珠勾着他所有思绪越飘越远。那一刻,他感觉,他明明从没得到过她,却好像彻底失去了她。他的灭情绝爱的一生明明从没开始,却好像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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