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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第1页)

梁元玉得到消息的那天,半夜三更便上了断神崖,等穆柒柒晨练。月光照的崖边迷雾一片莹白。他抱胸坐在石头后面,等啊等,眼睁睁看着月亮落下太阳升起。结果那天穆柒柒染了风寒,等她拖着病体到断神崖,已是太阳高照。「你迟到了。」梁元玉负手站在崖边,头也不回的说道。穆柒柒根本来不及解释,她甚至还没看清那个笼罩寒意的黑色背影,剑锋已经被梁元玉反手刺来。有病吧!穆柒柒知道这是梁元玉生气了在惩罚她,她自认迟到之事有错在先,不得不紧皱眉头,奋力侧身,病殃殃的躲闪着。那剑锋却步步紧逼,丝毫不让。几招下来,她已经疲于应付,累到极致。穆柒柒好委屈,她也并非故意偷懒,何故如此不饶人。但她一个字都不敢说,只能抬起软绵绵的手,慢吞吞的抵挡着梁元玉的神力。使剑的人似乎终于感觉到了身后之人难以招架,有些犹豫的转身,手里的剑却不见分毫停顿。穆柒柒堪堪逃过一招,再抬眼,看见梁元玉一张一如既往冷冰冰的脸。一把长剑从他手里划出,极速飞向她的胸口。真是疯子!穆柒柒委屈巴巴的咬着下唇,瞪大眼睛瞅着梁元玉。梁元玉一定是看清了她的,他看得很清楚,她已经没有任何能力抵抗。可他的剑还是毫不犹豫的直直刺向了她。胸口浸开的大片鲜红。穆柒柒低头,看见自己的血沿着他的剑滴答滴答往下落,有些恍惚。再偏一寸,她小命休矣。她不敢想。她不敢想梁元玉到底是故意偏了一寸饶她一命,还是根本无心。「你怎么回事?」梁元玉丢了剑一把扶住她,难得的皱起了眉头。一双手覆上了她的额头,神力游走全身,伤口眨眼便止了血。「你病了?」梁元玉摸到了滚烫的额头,「你怎么不躲?「你怎么也不说!」穆柒柒望着他,很想仔细分辨他凝起的眼神,到底是愤怒还是焦急。可是她越是努力睁大眼睛看,视线便越是模糊,「祭司刚刚那一剑……可是有意要刺中我要害的?」周身神力闻声停住。安静了很久。「你烧糊涂了。」梁元玉放下覆在穆柒柒额头上的手,僵硬着垂下眼眸,目光在她伤口上躲闪。穆柒柒便已全然明白。他那一剑就是要置她于死地来试炼她。诚然,诚然他神力通天定能在最后关头收手。可他……可他怎么能拿她的生命冒险!穆柒柒不相信,她近乎颤抖的又问了一遍,「祭司,刚刚,你有没有想过,稍有差池,我真的会死。「刚刚,哪怕只有一刹那,你有没有想过手下留情……」「你怎么会有这些想法?!」梁元玉不明所以的爆发出怒吼。这是他头一次对穆柒柒发火。他情绪激动的打断了穆柒柒的追问,「我说过!不要拖我后腿!」「我选择你,我带你上神山,不是要听你这些懦弱的狡辩!我说过,我们合拍,我们是同一类人,我们同样的灭情绝爱。」「懂了吗?仅此而已!」梁元玉说着,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一把捞起剑插进岩石里。轰隆一声巨响,岩石应声碎裂成块。穆柒柒皱眉看向飞扬的尘土。他们合拍,因为他们一样的灭情绝爱。听听,多么矛盾。她仿佛都能听见心底响起了对自己的嗤笑。尘烟消散,周遭极速的冰冷。穆柒柒惨白着一张脸呆了半晌,终于讷讷点下头,「是,我知道了,对不起。「今日之事我有错在先,请祭司责罚。」梁元玉负手站在她身前,不发一语的深呼吸良久,终于一点一点恢复了冰冷面色,「你生病了,不是你的错。刚刚……是我太心急……」穆柒柒看着他仓皇别过的眼神,心领神会的低下了头。梁元玉说,「长老让你过几日去昆仑山参加弑神大会。「我真没想到平日纵容你,竟让你的心如此不静。「这样如何能行。你跟我来。」梁元玉带穆柒柒腾云。穆柒柒看着站在云头冷若冰霜的背影,心想,原来如此。难怪发起疯来连她的命都不顾了,原是太害怕她出去丢脸露馅。穆柒柒被梁元玉带到神山山坳的沼泽。乌黑沼气弥漫。梁元玉快步走在前面,身影在浓雾里若隐若现。「小心这些沼气。」冷冰冰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很远的前方传来。穆柒柒拖着滚烫的病体,费力追了好久好久也追不上,索性停下脚步。真是好好笑。她刚刚居然还在猜梁元玉是愤怒还是焦急。他怎么会有感情?怎么会愤怒,怎么会焦急,不过全是为了她的神女身份而已。他担心的是他带回神山的神女,不是她穆柒柒这个人。她不是穆柒柒,她只不过是他养来祭司的神女。从头到尾,或许,就仅此而已。=====沼泽神力四溢,很多刚化形的小精怪聚集在此。随着他们二人到来,一群小鲤鱼精很快就围了上来。一个个孩童模样,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冲他们笑。「杀了他们,」梁元玉冷冷停步,「杀生,是最好的断念之法。「正好弑神大会也要比拼狩猎精怪神兽,你便提前同我演练一番。」孩童们闻言愣了片刻,一声惊呼,几哇乱叫着仓皇逃窜。一个扎着两个小发髻的小女童一边跑一边犹犹豫豫回头看穆柒柒。胖胖的脸上,小嘴嘟着,浅浅眉毛皱在一起,有些难以置信,又难掩好奇。真像她小时候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讨人厌模样啊,穆柒柒心想。「他们又无过错,杀他们做什么。」穆柒柒站在原地不动。梁元玉已经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个小女童。一面水壁悄无声息的竖起。小女童小短腿扑腾着扑腾着,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咚的一声便撞了上去。梁元玉似乎轻轻勾了勾嘴角,对穆柒柒说,「就从她开始吧。」真是疯了。他怎么还笑得出来。穆柒柒冷着脸没有反应。「怎么?」梁元玉说,「若不是看在你身体抱恙,本来是要让你杀个三天三夜的。」他说着,又一次将长剑塞进穆柒柒手里。这一次,穆柒柒没有接。她梗着脖子,撒手将长剑摔进泥里。「我做不到。「你明知道我下不去手。」泥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啪叽溅的老高,惊得鲤鱼精和梁元玉都愣在原地。还没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拒绝梁元玉的指令。破罐子破坏吧,穆柒柒想,横竖他挂念的是他的神女,横竖他挂念的就不是她穆柒柒。她看见那双细长的眼睛如预料一般一点点凝起,审视的神色一点一点爬满双眼。她安安静静的站在他身前,看着这一切。「穆柒柒!」啪的一声巨响,长剑回到梁元玉手里,他拧在一起的眉头突突一跳,「你没有选择的权利!」涌起的巨大神力让穆柒柒本能的后退一步,「弑神大会是何等凶险之地?非生即死!你必须狠心!」梁元玉死死紧逼,后槽牙咬得青筋暴起。穆柒柒看着眼前人嘴巴张张合合,听着压抑着咆哮低吼出声。他说,「当初,就应该让你亲手杀了养母,彻底断净!」他又说她的养母!他说当初应该让她亲手杀了养母!「梁元玉!你不要太过分了!」====穆柒柒一把推开梁元玉。梁元玉没站稳,踩了一脚泥,摇摇晃晃跌坐地上。穆柒柒侧身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泥地里一脸难以置信之人。她想,梁元玉三番五次拿养母挑衅她,不过就是初见那天她没下得去手,让他也对她的神女之资心存疑虑。他明知道她的童年有多痛,可他还是一遍一遍提,他根本不在乎。他根本不管不顾她的心情,不管不顾她的身体,甚至不管不顾她的性命。横竖他挂念的是他的神女,横竖他挂念的就不是她穆柒柒……「横竖可能我也不是神女,你杀了我吧。」穆柒柒说,「你杀了我,就当我没有来过,你再去找真正的神女参加弑神大会。」跌坐地上的人微微张着嘴,半天没说句话。穆柒柒还没见过梁元玉如此失态的模样,突然就鼻酸得不行。「你杀了我,我不拖你后腿。」她憋着泪意冷冰冰的说。梁元玉过了很久才回过神,「不可能!」他冷着脸站起身,「我看过你的神识,你没有情根,你就是天生的神女。「你不可能有感情,你做得到!穆柒柒,你做得到……」「这神女不要也罢!」梁元玉话音未落,一个威严十足的声音打断两人。二人同时回头,是神山长老。他正站在不远处的小土丘上看着两人,不怒自威。梁元玉和穆柒柒疑惑的对视一眼,再看去时,一柄短剑已经向穆柒柒飞来,还伴随着神山长老不容置喙的命令,「神女穆柒柒,不尊祭司,不守神规,六根不净,妄动凡念,即刻……」雄浑的声音在神山上下回荡,穆柒柒看着那柄即将处死自己的短剑,急速向自己飞来,一时有些愣怔。却没想到,还没听到处死之令,一眨眼,那短剑突然偏了方向,直向站在她身后的梁元玉而去。穆柒柒几乎是在看清的一瞬间,本能的立起了身,将短剑挡在自己身前。「梁元玉!」说时迟那时快,神山长老同时手指一点,短剑擦过她的肩膀,扑进旁边的泥地里。穆柒柒惊魂未定的看向身后的梁元玉。那张万年冰封的脸,此刻正目色沉沉的盯着她。像是非常恼火,又像是非常困惑,恨不能将她的皮扒了看个明白。穆柒柒已经再没有心思去猜测梁元玉在想什么。她捂着肩膀跌坐在地上,头脑一片空白的等待着神山长老降罪。「神女穆柒柒,好大的胆子!」神山长老走到了二人身边。一直皱着眉走神的梁元玉却在此刻突然应了声,「神女穆柒柒失手扰了长老刑罚,该当严惩。」说着,穆柒柒感觉左边脚踝一阵剧痛。左脚顿时失去知觉。她听见梁元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神女穆柒柒,不尊神规,本司抽去你的筋骨,罚你禁闭屋内,好好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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