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刃交击声大作,围攻尉迟玄的三个白衣人攻势如疾风骤雨一般,三人化作三团白光,飘忽进击。
云天镜将昏迷不醒的鹎蜜往马背上一放,拔剑冲上前去,戚山堂、卞虎二人抽刀紧随。就听尉迟玄长笑一声,兵刃交击声突然停止,只闻粗重的喘息,围着尉迟玄的三个白衣人一齐往后退开,一步,两步,三步,同时摔倒在地。
尉迟玄转身对着一直抱臂旁观的五名日本武士道:“尔等何不一起上?”
领头的正是佐佐木两兄弟,左侧那个冷然道:“我们武士从不与忍者为伍!”
尉迟玄道:“原来如此!”云天镜三人立在尉迟玄身畔,全神戒备。
佐佐木兄弟身边的三名日本武士都是双手执一刀,刀锋偏右,斜指地面。佐佐木兄弟却是左右双刀,是日本刀派“二刀流”的顶尖高手。
五名武士十只眼睛盯着尉迟玄,齐齐逼近一步,稍后,又逼近一步。尉迟玄铁剑横在胸前,渊凝岳峙,丝毫不为对方气势所动,淡淡道:“各位远来是客,若真要动手,只怕有损两国情谊。”
五名武士充耳不闻,又跨前一步。正一触即发之际,听得马蹄声响,有人叫道:“佐佐木佐佐木!”五名日本武士凝身不动,然后一步一步退开。
东边驰来七骑人马,佐佐木叫道:“是左大臣阁下?”就听藤原良房的声音道:“怎么样了?羽姬呢?”顾师言接口道:“藤原大人,羽姬便由在下带走吧。”
藤原良房“啊”了一声,跳下马,朝顾师言走过来,忽见一人大鸟般落在顾师言身侧,气概非凡。藤原良房惊问:“顾公子,这位是谁?”顾师言道:“这位是大剑师尉迟玄先生。”藤原良房大吃了一惊,三日前他得长安城中遣唐使团密报,郓王发动紫宸殿事变,一举除去阉党势力,尉迟玄于此役中可谓独挽狂澜,居功至伟,忙拱手道:“失敬失敬。”佐佐木近前附耳禀报,藤原良房扭头看四个白衣人尸横就地,不禁退后一步。
顾师言道:“羽姬是大人心腹之患,大人碍于源薰君殿下之面不好处置她,便由在下代劳如何?”藤原良房问:“顾公子抓她去意欲何为?”顾师言道:“此事说来话长,在下前日在宝济寺与源薰君殿下理论之时,佐佐木先生也在边上,便请佐佐木先生转告吧,在下还有急事,这就告辞。”赵归真、鹎蜜俱已擒获,顾师言急着要回客栈救衣羽,实无心思向藤原良房细说。
顾师言牵着黑骏马与尉迟玄等人回到客栈,顾师言从马背上抱下鹎蜜大步进到客栈,叫道:“衣羽衣羽!”玉鬘扶着衣羽迎出来,顾师言喜极而泣。柴岳明道:“好,我们连夜回长安,楸玉棋枰还在杜公子府中,只要说动赵归真施法,衣羽姑娘就能换回自己的形体。”
众人备马驱车上路,行出四十里地,天色渐亮,马车里的鹎蜜突然尖叫起来:“这是在哪里?这是在哪里?快放开我!”鹎蜜穴道已解,醒过来了。
顾师言骑着马靠近去掀开车帘,道:“鹎蜜,还认得我吗!”鹎蜜一见顾师言,就知大事不好,忙道:“顾训,我是衣羽呀,你绑着我做什么!顾训,前些时候我被人迷惑,做了一些错事,你要原谅我,你一定会原谅我的是不是?”这鹎蜜不仅有衣羽的容貌,更有衣羽柔美的嗓音,说来婉转动听。
顾师言摸出一方锦帕,一把塞住鹎蜜嘴巴。鹎蜜手足被绑,蜷缩在马车一角,不能言不能动,大眼睛却会说话,楚楚可怜地看着顾师言,目光中有柔情、有哀求、有悲戚、有忧思。顾师言赶忙放下车帘,不敢看她眼睛,这明明是衣羽,却又不是衣羽,世事之奇,莫此为甚!
鹎蜜既已醒转,赵归真肯定也醒了,却未听到他马车里的动静。顾师言过去撩开车帘看,见赵归真依旧蒙着眼,歪靠在车厢一角。顾师言叫了一声:“赵道长。”赵归真侧了侧身子,不答话。无论顾师言和他说什么,赵归真俱不作答。杜瀚章道:“顾训,你别急,待到长安再作计较。”
午后申末时分,众人回到长安杜府,仆人迎出来,一见顾师言便道:“顾公子,那位山萝小姐已经走了,小人苦留不住。”顾师言忙问何时走的?往哪里去?仆人道:“昨日午后走的,雇了辆马车,出朱雀门去了,小人听山萝小姐吩咐车夫是去潼关。”
顾师言急去房内取了三百两黄金,跨上黑骏马,对杜瀚章等人道:“我追上去给山萝一些盘缠。”却见南边来了十余骑,一人高叫道:“顾兄弟顾兄弟!”顾师言扭头去看,见为首一人胡服虬髯,高鼻深目,竟是那颉啜。
陪同那颉啜的除了几位回鹘将领外,还有郓王府主事。那颉啜跳下马一把将顾师言抱住道:“兄弟,你受苦了,我听令狐大人说你断了左臂,甚是心痛!告诉哥哥,你手臂究竟是被谁斩断的?此仇非报不可!”顾师言道:“多谢哥哥,小弟之仇已然得报。哥哥远途辛苦,几时到的?”那颉啜道:“昨夜在韩城歇脚,今早入长安城觐见皇帝,又拜会了郓王和令狐大人,之后便来找你了。”一面往大门里张望,问:“山萝呢?”顾师言迟疑了一下,道:“哥哥先请入大厅安坐,容小弟细细道来。”
那颉啜见到尉迟玄等人,少不了寒暄一番。那颉啜已是急不可待,连声问:“山萝怎么还不出来见我?”顾师言甚是为难,不知如何向那颉啜说山萝与朱邪赤心之事,踌躇再三,说道:“大哥,山萝妹子已经走了。”那颉啜疑惑道:“走了?去了哪里?兄弟,山萝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颉啜看着顾师言欲言又止的样子,惊慌起来,问:“兄弟,是不是山萝已然遇害?你快说!”顾师言忙道:“没有没有,山萝好好的,只是只是——。”
一边的尉迟玄颇不耐烦,插口道:“顾公子,你直说好了。”那颉啜道:“是呀,快说!”顾师言道:“大哥,山萝对朱邪赤心日久生情,朱邪赤心对山萝也极好,大哥——。”
那颉啜猛地站起身,须眉倒竖,环眼圆睁,抓住顾师言肩膀,问:“山萝在哪里?快告诉我。”顾师言不敢隐瞒,道:“昨日已出潼关,大哥你——”
那颉啜大步出门,带着手下回鹘将领上马急驰而去。顾师言向杜瀚章等人招呼了一声,跨上黑骏马随后紧追。那颉啜等人所骑战马俱是日行千里的大宛良驹,黑骏马虽然神骏,但也直至霸陵桥方才追及。顾师言与那颉啜并驾齐驱,一面向其解说山萝与朱邪赤心情事之始末。那颉啜脸挟寒霜,一言不发,只顾催马赶路。顾师言心中焦急,道:“大哥,事已至此,就不如成全山萝,硬要拆散,只怕山萝会痛苦终生!”
那颉啜道:“兄弟,你不必多说了,朱邪赤心要娶我那颉啜之妹,除非天崩地裂,日出西山!”
顾师言闻言失色。那颉啜恨恨道:“朱邪赤心这狗贼,掳走我妹子,可怜山萝孤苦无助,朱邪赤心定然乘机污辱于她,汉人俗语‘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山萝失身之后不免自暴自弃。兄弟,山萝绝无可能倾心于那狗贼!”
顾师言不敢多说,只好紧紧跟在那颉啜身后。赶到曹家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那颉啜命手下准备火把,连夜追赶。暗夜无光,不能急驰,后半夜才赶到潼关,但守关将士不予放行。那颉啜无法,只好等候开关放行。
七月天气,寅时天就已蒙蒙亮,但关隘却要待正卯时才能放行,那颉啜甚是焦躁,不住咒骂朱邪赤心。顾师言暗暗担忧,心道:“朱邪赤心若被大哥追上,他腿伤又未好,只怕性命难保!只盼山萝二人专走僻静小道,走得越远,岔路越多越好。”
闻得城楼上铜锣“咣”的一声响,城门“轧轧”打开,那颉啜一马当先,急驰出关。来到一处三岔路口,一条路北上涿州,一条南下洛南。那颉啜问顾师言:“兄弟,你说朱邪赤心会带着山萝去哪里?”顾师言道:“这个小弟实是不知,小弟前几日去了华山,山萝原说好等我回来再走的,不想提前出发了。”那颉啜叹气道:“兄弟,你一向机智过人,这事怎地这般糊涂!这还不明白吗?朱邪赤心趁你不在就胁迫山萝远走,这狗贼,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又思忖道:“我们连夜快马赶到这里,朱邪赤心虽早了一日,但想来也未走远,这狗贼不可能往南,想必是走北边这条路。”顾师言忙道:“大哥所料极是!”心想:“朱邪赤心与山萝不是说要出海吗?不可能往北的。”
那颉啜考虑得颇细,分出六骑往南追去,他与顾师言带着三名手下往北。北上涿州的这条路去年顾师言与衣羽曾追逐着驰出一程,在司马迁祠为摆脱望月研一的追踪,衣羽与顾师言共骑,温馨旖旎,思之如梦。
司马迁祠不远,离潼关不过二十里,那颉啜等人马快,小半个时辰便到。远远见那破败祠堂前有马匹和人。顾师言策马疾驰在前,令他大吃一惊的是:司马迁祠前的这几个人竟然是安雪莲、结藏、山木三人。稍近,又看到朱邪赤心和山萝,朱邪赤心一手执刀,一手搂着山萝腰肢,他右腿骨折未愈,不能用力,全靠左腿支撑。一个车夫装束的汉子趴在血泊里,两匹驾车的马也被斩断了前蹄,倒在地上悲鸣。
安雪莲三人见到那颉啜,大惊。山萝脸色惨白,叫了一声“哥哥!”轻轻挣开朱邪赤心搂抱,向那颉啜走来。那颉啜跳下马,一把将她抱住,手抚其背安慰道:“山萝,你别怕,哥哥来了。”那三个回鹘骁将早已拔出兵器,怒视安雪莲、朱邪赤心四人。
朱邪赤心单腿向前跳了两步,叫道:“山萝!”那颉啜厉声道:“朱邪赤心,我与你不共戴天,你竟敢玷污山萝清白,狗贼,来受死吧!”将山萝往顾师言身边轻轻一推,道:“山萝,你站到一边,看哥哥为你报仇。”说罢舞刀向朱邪赤心急攻。山萝急叫:“哥哥,你听我说。”那颉啜怒气冲天,已与朱邪赤心交上手。朱邪赤心武艺原在那颉啜之上,但如今行动不便,只能守不能攻,登时落了下风。
一边的山萝见那颉啜一刀紧似一刀,尽往朱邪赤心要害处砍去,不禁花容失色,急道:“哥哥,你不要杀他,你不要杀他!”那颉啜哪里肯听,下手绝不容情,朱邪赤心若稍有闪失,不是身首异处便是拦腰两段。
安雪莲一直逼迫朱邪赤心随她回吐蕃,今见他遇险,便欲上前相助。三名回鹘骁将拦住,六人捉对厮杀,一时刀剑交击声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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