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实在按捺不住,前往求见狐偃。
狐偃是重臣之首,也是的舅舅,此时已经年近八旬,生有一张与他的姓氏极其般配的脸。
我向他请教介推的事,他让我拿好刀笔,如实记下他的话。
介推是在晋侯即将重返晋国的时候离开的。
“……那是晋侯要渡过黄河的时候,我在河边向晋侯献上玉璧,说我流亡十九年我犯错无数,不能再厚颜无耻地追随您了,请让我离开吧。晋侯听了说‘我怎么会与舅舅不同心呢?’将玉璧抛入黄河。我虽然是真的认为自己有错,但也确实有邀功的心思,介子与其母看穿了我的无耻,怫然而去。”
狐偃不隐己恶的胸襟与友人的刚直都让我非常佩服,我奋笔直书,忽然停住,有些迟疑:“……母亲?”
他不是……孤身逃亡的么?
我微微张着嘴困惑地看着狐偃,戴着玉冠的老狐抬了抬爪子,对我说,对,介子的母亲。
然后他问了与晋侯一样的问题。
得到一样的回答后,他陷入一种诡秘的沉默,直到我离开,再也没有说话。
那股在晋侯面前被我强行忘记的不安升腾了起来。这种不安就像跪坐的时候脚趾下面的沙,想不起来就罢了,想起来的时候就浑身不舒服。
我不知道这股不安是什么,但是我知道,与介推有关。
我偶尔会想,他一直带着多病的老母逃亡吗?可为何从未听人提起?我思考久了,甚至于会产生幻觉,恍惚介推就坐在我对面专注地看着我,不言不动。
在这股不安快要消散的时候,介推被找到了。
我带着弟子赶到绵山的时候他穿着短褐坐在村头望天,完全是个野人的样子,我内心酸楚却又为之骄傲。
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直截了当地道:“开始吧。”
介推的记忆好得恐怖。
他同时为我的十个弟子讲述晋侯不同的经历,并且应付他们层出不穷的提问和反复确认的细节。
我仔细聆听,他讲述的细节即便复述了七次也一个字都不差,我对此只有赞叹。
我几乎用光了带去的所有竹简,弟子们兴奋地去整理材料,屋里终于只剩下我和他。
我们聊了一夜,在快天亮的时候,我问他:“您为何要离开晋侯?是因为晋侯忘记了您的功绩还是您不屑与邀功的人为伍?”
他给了我一个完全没想到的答案,“晋侯不需要我了。”
“现在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
介推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我,依旧是平板无波的声音,“根据现有资料推断,晋侯目前不需要我。”
我忽然顿住,凝视着面前的男人,三十多年了,他一点都没变:忠直、丝毫不被名利羁绊、全心全意为主君打算。
我之前的想法是多么浅薄啊。
我内心感慨的同时,一直萦绕的那股不安忽然又像是灶灰地下匍匐的火一样烧了起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安,这股不安与对介推高洁品行的壮豪同时在我心底发生。
天亮了。
我忽然想起我的失礼,我竟然忘记去拜见介推的母亲。他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也想见我的母亲么?”
“如果可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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