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尔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了。在奥古斯塔斯又为自己舀起一大勺豆子时,考尔迅即把盘子递到奥古斯塔斯的勺子底下。他的动作如此敏捷,纽特忍不住大笑起来。
“太谢谢了,”考尔说,“我看你要是闲得难受,不如去找个跑堂儿的差事干干。”
“你还别说,我还真干过跑堂儿的哩。”奥古斯塔斯说,假装这勺豆子本来就是替考尔舀的,“在一条河轮上。干那个活儿的时候,我还没纽特大呢。厨子头上还戴着一顶白帽子。”
“戴白帽子干吗?”豌豆眼问。
“因为真正的厨子必须戴。”奥古斯塔斯说着,瞅了瞅博利瓦,他正往红糖水里掺咖啡,“跟普通的大白帽子不一样,看上去就像是用床单做的。”
“我要是戴那玩意儿就不是人。”考尔说。
“才没有人蠢到雇你去做饭呢,伍德罗。”奥古斯塔斯说,“戴那种帽子是为了不让腻乎乎的头发掉进饭锅里。要是在这黑不溜秋的猪肚子里找不着博利瓦的头发,那才叫怪呢。”
纽特看了看披着脏毛毯坐在炉旁的博利瓦。他的头发就像被泼了一罐陈猪油。博利瓦隔几个月就换身衣服回去看望妻子一次。他经常不断地往小胡子上涂油膏之类的东西,努力使自己面目一新,但对胡子以上的部位从来不下功夫。
“你干吗辞掉河轮上的工作?”豌豆眼问。
“我又年轻,长得又漂亮,”奥古斯塔斯说,“娼姐儿们不让我安生。”
话题又扯到这个方面,考尔感到遗憾。他不愿意谈论妓女——倒不是什么时候都不谈,只是不愿意纽特这孩子在跟前时谈论。奥古斯塔斯要是还有丁点儿羞耻心的话,就不该又扯到妓女,这是他们俩之间的老矛盾。
“我巴不得那时他们把你给淹死。”考尔生气地说。餐桌上的谈话很少善始善终。
像往常一样,队长一生气,纽特便死死地盯住自己的盘子。
“淹死我?”奥古斯塔斯说,“谁愿意试一试的话,那些女孩子非把他撕碎了不可。”他明知考尔都快气疯了,也不肯让步。这是考尔的饭桌,也是他的饭桌,考尔不爱听他讲话就睡觉去好了。
考尔清楚,和他争论没有价值。奥古斯塔斯盼的就是争论。他压根儿不管争论的要点是什么,赞成哪一边他都无所谓。奥古斯塔斯最爱争论,而考尔则最讨厌争论。多年的经验业已告诉他,与奥古斯塔斯争论,哪怕是极明显的是非问题,也永远别想取胜。甚至在逝去的年月,那常为印第安人和各种困扰而担惊受怕的时刻,奥古斯塔斯也从不放弃任何抬杠的机会。有一次,他们俩和六名保安队员在雷德河上游一个叫野狗福克的地方遭到科曼切人的突然袭击,便在岸边挖掩体。若不是幸运地赶上浓雾降临,趁机逃掉了,掩体也许早已成了他们的坟墓。那是他们侥幸脱险的一次。就在那个时刻,奥古斯塔斯一直和一个名叫丑博比的保安队员争吵不休。大部分人吓得连尿都尿不出来,奥古斯塔斯却为一种猎狗争论了一整夜。
纽特当然喜欢听奥古斯塔斯在河轮上和妓女们来往的事。他还哪儿都没去过,所以对他来说,这些事听起来浪漫极了。
“听你谈论女人,一点儿也不会让我觉得饭更香些。”考尔终于说道。
“考尔,你想吃香的,最好先给博利瓦来一枪。”奥古斯塔斯说。他又记起了自己对厨子的不满和怨恨。
“博利瓦,我看你别再用那根破棍子敲钟了。”他说,“想敲就中午敲,晚上别敲。凡是有头脑的人都知道什么时候天黑。总敲那口钟,你毁了我多少美好的黄昏。”
博利瓦默默地搅着甜咖啡。他敲饭钟是因为他喜欢那声音,又不是为了叫人来吃饭。谁喜欢吃就吃,他喜欢敲就敲。他愿意当厨子——比当土匪自在多了——但这不等于他愿意俯首听命。
“李将军解放了奴隶。”他很有把握地说。
纽特大笑起来。博利瓦从来就搞不清那场战争是怎么回事,但他对战争的结束感到非常遗憾。如果战争不结束,他兴许还会继续当土匪——那时期大多数得克萨斯人都跑了,当起土匪来又安全又有利可图。后来返回的那些人也都是土匪,而且他们都有更好使的枪。干土匪这一行大有人满之患。博利瓦明白他该退出了,可有时他总是想放几枪过过瘾。
“那不是李将军,是亚伯拉罕·林肯解放了奴隶。”奥古斯塔斯纠正道。
博利瓦耸了耸肩:“反正都一样。”
“太不一样了。”考尔说。
有那么一会儿,豌豆眼的劲头也来了。豆子和腌肉使他恢复了精力。他一直对解放这一概念感兴趣,并在工作中认真地研究过。他不是奴隶,这显然是他运气好,可是如果他不幸地成了奴隶,林肯也会解放他。这使他在很大程度上崇拜那个人。
“他解放的只是美国人。”他向博利瓦指出。
奥古斯塔斯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你什么都不懂,豌豆眼。”他说,“亚伯拉罕·林肯解放的是一伙非洲人,他们和考尔一样,根本不是美国人。”
考尔推开了身后的椅子。他没有心思在一天结束之时争论什么黑奴。
“我和我旁边的这位一样,是美国人。”他说着,拿起了帽子和长枪。
“你是在苏格兰出生的。”奥古斯塔斯提醒他,“我知道你还在吃奶时就被带过来了,可这也不能证明你不是苏格兰人。”
考尔没有回答他。纽特抬起头,看见队长站在门口,头上戴着帽子,臂弯里托着那支亨利枪。两只大蛾子飞过他的头顶,朝煤油灯扑来。他一言不发,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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