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珏自幼养尊处优,虽说数年清心寡欲,却又哪里受过如此苦楚?未待寒、热、痛、痒、胀、麻六种感觉循环一遍,随即身体蜷缩,倒地不支。
周围众人又是一惊,原以为李珏与左观鱼击掌立约,已算是初脱险境,哪知又是异变陡生,竟无一人看出左观鱼如何出手。
此时与李珏距离最近之人只有左氏祖孙,那左忘仙经脉俱断,自是无法出手伤人的。是以,出手之人定是左观鱼无疑。
李环于城头见李珏突然倒地,自也料到是左观鱼暴起伤人。虽不知李珏伤情如何,但二人自幼兄弟情深,李环情之所至,遂不想是否会激怒左观鱼,戟指喝道:“左前辈,您身为江湖前辈,为何言而无信?传将出去,岂不令天下人耻笑?”
喝问之间,一道白影闪到李珏身旁,那人不顾强敌在侧,伸指探看李珏脉息之后,十指轮转,连点他“云门”“巨骨”“天枢”“大包”“极泉”“天宗”“天柱”“步廊”“天池”“天髎”“日月”“章门”等周身十二正经要穴。哪知,李珏痛苦之色并未稍减。
随即,那人手指在琴弦上一拂,琴音掠过,李珏蜷曲的身体渐渐舒展开来。
左观鱼冷笑道:“你虽以摄神琴音麻痹他的五感,但他所受的痛苦仍是一样。”
那人似是失聪一般,只抱着瘫在地上的李珏无动于衷。
李珏此刻浑身酸软,双目迷离,虽碍于礼教大防,却是欲避之而不得。他望着那人双目,只见其瞳仁微泛碧色,不似中原之人。他二十几年来本就识人不多,更别提什么异族女子,但一望之下却有似曾相识之感,心下甚奇。
“祖父,您这是……”左忘仙奇道。
“轮回六劫指!”
“轮回六劫指?孙儿自幼随祖父修行二十余载,未曾听过这套功法啊。”
“哼!你还有脸说?”左观鱼怒道,“你的账回家再算!”
左忘仙吓得连忙低下头去。
左观鱼取出一个小瓷瓶,将一瓶黑色药丸倒在掌心,复又数出十粒装回瓶中,其余药丸被掌力化为粉末。接着,他将瓷瓶抛在李珏身上,说道:“老夫无此后手,岂敢与你击掌立约?这是一月的药量,每隔三日午时取黄酒半盏、药丸一粒,将药丸化入酒中服之。”说罢,伸手抓住左忘仙肩膀一提,携左忘仙御风而去。
待得左氏祖孙离去,众人赶忙上前围住了李珏。
那白衣女子拿起瓷瓶,倒出一粒解药塞入李珏口中。李珏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酒!”
李环料知他此刻要酒必有原因,忙派人回城备酒,随后又抱起李珏,转对众人匆忙说道:“李环感激诸位仗义相助,尚冈百姓必不忘诸位大恩大德,请恕在下甲胄在身不能全礼。今夜在下在城中犒赏三军,还望诸位赏光,容在下一一谢过。”说罢,向城中快步走去。
回到县衙后堂,早有侍从备好了酒浆。一盏酒下肚,不出一刻功夫,李珏已渐渐恢复气力坐了起来。众人见他已能自行活动,终于放下心来。
李珏又调息片刻,见周身经脉并未受损,痛痒酸麻之感已然消退,遂起身向众人作了个四方揖,歉然道:“承蒙诸位关照,在下已无大碍,李珏这厢多多拜谢!”
李环拍拍李珏肩膀,微笑道:“中毒的将士们也该承你厚恩啊,我的好四弟!”
李珏苦笑,微微摇头,忽见李长吉面色凝重望着窗外,许是在担忧什么,遂道:“长吉,咱们得脱大难,人人欢喜,你可是有什么担心的吗?”
李长吉长叹一声,缓缓地道:“听说平安王今晚要犒赏三军……”
县尉崔颖之当先恍然大悟道:“哦,你是担心楚军夜袭?”
其余众人也纷纷点头:“不愧是鬼谷门人,心思果然缜密。今日楚军虽然退兵,但元气未伤,极有可能乘机夜袭,不可不防。”
李长吉缓缓摇头,续道:“只是眼下天色甚晚,不知何时开宴?”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没想到李长吉也有如此顽皮的一面。
李环笑道:“原来长吉是饿了啊。陈县令,速去准备酒饭,能吃的都拿出来!长策,传令全军,迅速打扫战场,今夜犒赏三军,为防楚军夜袭,全军寝不卸甲、衣不解带,轮流守夜,分批用饭,全军自本王以降,任何人不得醉酒误事,待得收复袁州,本王另有封赏,到时候让弟兄们都喝个够!”
陈县令、曹长策领命后,随即带各自手下人马去安排酒宴、军务逐项事宜。
平安王李环军令如山,风行草偃,仆役军士们人多手快,不出片刻已整治好杯盘。众人互通名姓、互道久仰后分宾主落座。只是令李珏没想到的是,那白衣女子竟是宴江楼中相识的兰陵君慕容阙,其余女子皆是其弟子,黄衫女子名璇玑,绛衫女子名玲珑,那对孪生姐妹持竹笛者名琥珀、持洞箫者名琉璃。
其余众人得知江湖闻名的兰陵君竟是一聋哑女子,也都是不禁哑然,不知是多么坚强的毅力,竟能使一聋哑之人修成无双琴艺。
待得众人入座,李环对身旁仆役道:“开宴吧!”随着那仆役一声长呼“平安王令,开——宴——”,只见杯盘碗盏、酒肉茶饭如流水般传入席间。
正是:指间生死君何幸,今日又闻故友名。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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